冻掉下巴的日子，老东北的腊八粥

　　在中国人的传统里，农历腊月初八，是个不是节日的节日，这一天有以腊八命名的经典美食，在东北，腊八更是冷到极致的象征， “腊七腊八，冻掉下巴”，是小孩都知道的谚语。本周，又一个腊八到来了，本报的怀旧之旅就来关注老东北的腊八。

　　腊八粥，冬日里的奢侈稀罕物

　　过去的东北腊八真叫一个冷，滴水成冰，不敢出门。在单调乏味的冬日餐桌上，腊八粥便成了最值得期待的食物。在老道外长大的汤女士回忆说：“姥姥是闯关东过来的小脚老太太，家里虽然不富裕，但是那代人过日子的仪式感很强，到什么节气做什么事情，不能含糊。虽然穷，可过日子的心劲可盛了。所以腊八那天姥姥一定会做腊八粥，还告诉我们，这一天嘎嘎冷，会冻掉下巴，喝腊八粥会把下巴粘住，所以小时候我们都盼着这碗粥呢。后来到了我妈这一代，她是职业女性，就不爱整这些了，嫌烦，生活也马虎多了。等到了我这一代，更是从来没做过腊八粥，所以90后的儿子几乎不知道什么是腊八粥了。所以现在说起腊八，年轻人几乎没感觉。我们这代人对传统习俗的这点感觉和了解，还是得益于我们的老一辈。从时间的跨度上看，中国的很多传统习俗正在流失。”南岗的林女士说：“那时候的腊八粥其实只能算很简单的杂粮粥，到了腊七晚上拿高压锅做点，但是会一定放点桂圆、大枣。还有就是做腊八蒜，腊八蒜不是当天吃的，但是要在腊八前后来做，把蒜去皮以后放在罐子里倒上米醋，到小年时泡到正好，蘸着吃饺子用。”不过即使这样简单的杂粮粥，在那个凭票吃饭的年代，也不是家家都能享受得到。70后的赵女士说：“小学时学课文《腊八粥》，冰心写的，觉得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，记得老师讲课文时告诉我们，咱们东北没这习惯，人家南方都可重视腊八粥了。长大了才知道，东北其实也有人家喝腊八粥的，只是不是家家都有这个条件。”佳木斯的王女士是60后，她说：“小时候哪里有腊八粥啊！现在网上写的那些配料，上哪找去？我们吃的其实就是黄米饭，或者烙年糕饼子，放上豆陷，那时候也没有白糖，只能蘸着几毛钱一袋的糖精，糖精是化学提炼的东西，不但不是正经味，而且对身体不好。都是这几年生活好了，各种原料都能置备齐了，有时候会在网上买好食材，给家人熬点腊八粥，算是弥补小时候吃不上腊八粥的遗憾吧。”50后的高女士说，她的童年能吃饱就不错了，腊八粥想都不敢想。“那可吃不上，都是挖野菜喝点菜粥，放点芥菜缨子，放点黄豆，家里孩子多，我娘把稠粥留给我们，自己喝稀粥，一顿能喝七碗，一个社员一个月只能分到二两豆油，一斤大米，五斤白面，凭票购买，工人能多点，过年吃顿大米饭不错了，结婚随礼才五毛钱，哪有钱往粥里放那些好东西？”

　　道台府的腊八粥：料多花样多

　　民间的八宝粥做法简单，官府的腊八粥就讲究多了。老厨家的郑树国是滨江官膳的第四代传人，他向本报记者介绍了道台府腊八粥的做法。“记得我小时候我奶奶做这个腊八粥，做法其实很简单，但是原料非常多，有豆类、干果类、米类。所有这些东西都要提前预置，就是豆子类要提前泡，一般是初七就开始准备，干果也要泡，像核桃仁儿、杏儿啊，泡好后把这些干果的外膜都去掉，泡到晚上就开始煮，先煮红豆绿豆，等到豆子煮的稍软以后，放入各种米放入花生、核桃、大枣，做好后再放入这些米类的，煮到粘稠时就基本就煮好了。”

　　要说道台府的腊八粥和民间做法有什么不同，郑树国说主要体现在粥花和粥果上。“我奶奶也是继承我太爷爷在道台府的做法，因为这个官府饮食，就比较精致嘛，太爷就想着做花样。他在每碗粥的上边用山楂糕刻上各种的福禄寿喜的字，放在粥面儿上。奶奶把山楂糕切成薄片儿，要用吉祥图案的纸样儿拿刀划出图案来放在粥碗上，小时候感觉特别有趣。奶奶管她叫粥花。有时候奶奶高兴，也在粥面上做点狮子滚绣球啦，用核桃做狮子头，用大枣儿做狮子身子，用松仁儿做狮子腿儿。再一个特别的讲究就是粥果，也叫蜜饯。有干果类的，比如松子儿、芝麻、青梅、蜜枣儿、青红丝这些东西。还有就是小时候腊八粥的糖是后放的，吃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口味，有红糖白糖，还有糖桂花浇在粥上面。”

　　东北腊八粥的来历

　　腊八粥不是东北人的专利，所以东北腊八粥有着很强的地域特色。《哈尔滨美食地图》的作者宋兴文介绍说：“东北的腊八粥主要是和这三个方面有关，那就是闯关东、满族旗人和佛教。”宋兴文说，东北腊八粥以山东、河北这些关里人的做法为基础。“东北农村的腊八粥跟京津地区最大的不同，就是放大黄米，再加上本地的芸豆和一些杂粮，我觉得这是东北农村独有的。”这个特点应该是受满族八旗的影响，宋兴文在清人富察敦崇在《燕京岁时记》里找到这样一段佐证：“腊八粥者，用黄米、白米、江米、小米、菱角米、栗子、去皮枣泥等，和水煮熟，外用染红桃仁、杏仁、瓜子、花生、榛穰、松子及白糖、红糖、琐琐葡萄以作点染。”腊八粥和佛教的渊源也广为人知。相传当年释迦牟尼面壁学习禅定，身无覆盖，不避风雨，转眼六年，他由最初的每日只食一麻一麦，渐渐到每七日食一麻一麦以至于不饮不食，结果身体变得极度消瘦，他修道的地方有两名女子被他的执著所打动，便用牛奶蒸成乳糜送给他喝。释迦牟尼身体渐渐恢复强健，并在腊月初八的凌晨，顿悟成佛。从此为了表达佛陀的感恩，每年的腊八，各大寺院都会舍粥众生。每年的腊八，哈尔滨的极乐寺也会因为这个习俗而变得异常忙碌。寺院的粥被称为七宝五味粥，“七”佛教吉祥数字，含“得道升天”之意；“宝”指干果，如红枣、百合、莲子、银耳、果脯、桂圆、核桃仁、柿饼、葡萄干等;“五味”泛指五谷杂粮，如稻米、粟子、豇豆、绿豆、小豆、豌豆、麦仁、花生米等。

　　宋兴文的这些说法在郑树国的回忆中得到了部分证实。“因为我家是满族，这个我记得小时候长辈做好的粥要先供佛。然后腊八早晨第一餐就是喝这个。那时候我家的人口多，亲戚也多，邻居处的也非常好，自己家早上喝完，就给左邻右舍送粥，因为我家的粥熬的非常好，原料也丰富。”

　　郑树国说，每年腊八，老厨家的店里依然会常规的为客人准备腊八粥，“我们选几十种原料，可以说是最全的原料做的粥。”相信在天寒地冻的腊八时节，这一碗热气腾腾、营养丰富、香甜可口的热粥会穿越时光，暖透几代东北人的心窝。